37歲的普通鄉村醫生余家軍,15年來,以船為家,不論白天黑夜,還是酷暑嚴寒,風雨無阻,為島上及周邊村民送醫問診,鄉親們親切地叫他“軍子”。這個大別山之子,用15年孤島上的堅守,鑄就了一尊感動全國的最美鄉村醫生職業“雕像”。
囑托
——“軍子,回來吧,這里需要一個醫生。 ”父親臨終的話,像山一樣重重地壓在他的心里。 15年里,余家軍和妻子駕著小舟問診,走遍了周邊200多戶村民家
金寨縣響洪甸水庫,1400多平方公里的庫區,山水相連,碧波萬頃。庫區深處有一個被稱為“海島”的孤島,原本是大別山深處的一個秀美山村。上世紀50年代修建響洪甸水庫,山村變成了東西兩座孤島,從此,村民出行全靠行船。這也是鄉村醫生余家軍的家鄉。1999年,余家軍學醫歸來,和妻子把家安到了船上。小船泊在兩島之間的岸邊,村民們隨叫隨開,村民上船瞧病也很方便。
如今的這條新船,是去年新裝修的,一個“麻埠鎮齊山村海島衛生站”的匾牌還放在一個船屋內。
不足一百平方米的船屋,被鋼板材料隔成了7間小房間,余家軍和妻子、孩子擠在一間,剩下的6間被用作急診室、病房和倉庫。整個家里,記者只看到4件電器——一臺21英寸的老式電視機、一臺電腦以及一臺塞滿了需要冷藏藥品的冰箱,還有一個簡單的電暖器放在診室中間,盡管如此,記者還是感到陣陣寒意來襲。“住習慣了,現在這條件好多了,前幾年住水泥船,條件更差。夏天來,凳子燙得不能坐。 ”余家軍說。
大船的后面,泊著一艘黑色的小船,長約5米,已是陳舊不堪。不論是白天黑夜、刮風下雪,村民一個電話,余家軍就開動這條舊船去瞧病。 “冬天的時候柴油凍上了,有時要澆兩壺開水才能發動。 ”妻子吳起嬌說。船上沒有燈,夜里出門行醫,只能用手電筒照亮水路,遇到霧天,出診就有風險。2008年秋末,夜里外出診病的余家軍在回家時遇到了大霧,水面伸手不見五指,打開手電也照不見1米。盡管余家軍小心駕船,船還是撞到了山上,站在船尾的余家軍差點掉到水里。現在回憶起來,他還心有余悸。
這15年里,余家軍和妻子守著這條船,駕著小舟走遍了周邊200多戶村民的家;這15年里,周邊300多號村民都找余家軍看過病;這15年里,鄉親們不論老少,都按他的小名,喊他“軍子”。 “軍子”是他們的全科醫生,“軍子”是他們健康的守護神。
現在,全村50歲以下的都外出打工了。親戚朋友也有人勸“軍子”別干這又累又賺不到錢的活了。余家軍動搖過,但想到鄉親們生病時無奈而祈盼的眼神,想到他父親臨終時的交代,他就割舍不下。
15年前,正是交通不便,使得余家軍的父親耽誤了病情。臨終前,老父親拉著余家軍的手說:“軍子,就回來吧,這里需要一個醫生。 ”父親臨終的囑托,一直像一座山一樣重重地壓在他的心上。
責任
——他幫外出務工的村民照顧患病的父母,替病人跑腿報銷新農合藥費,替困難村民墊付藥錢。他說:“島上留守的大多是老人,我就是他們的兒子”
2月12日,余家軍正接受記者采訪時,屋外傳來了馬達聲。“估計有病人了,我看看去。 ”余家軍一邊說,一邊走向船外。果然,島上的村民詹龍祥帶著妻子汪家萍來找他換藥打針。年前臘月二十八,家住西島的汪家萍干活時摔斷了手,可家里的小船因天冷馬達發動不起來,給余家軍打電話,十幾分鐘后,余家軍就帶著藥箱來到了她家,一邊替她固定、上藥、包扎,一邊好言好語安慰他們……
“好軍子!好軍子啊! ”62歲的詹龍祥從小看著余家軍長大,在老人家眼里,余家軍就是親人!詹龍祥告訴記者:“我父親今年89歲了,每周軍子都要去給他量血壓。我母親3年前走了,去世前臥病在床的4年間,都是軍子照顧的。現在我妻子手斷了,還得靠他幫忙照看。 ”2007年,詹龍祥在外地打工,家里只剩下老父母。他母親坐下的時候摔倒在地,摔得頭破血流。父親急得直打轉,鄰居趕緊給軍子打電話。火速趕到詹龍祥家的余家軍夫妻二人,立刻對老太太進行搶救,在老人身邊足足照顧了7個多小時,直到詹龍祥從外地趕回來。“此后,軍子照顧我母親4年,每個禮拜,都去給她吊水、檢查,比我這個當兒子的都做得多。 ”老詹說著說著,當著記者的面,眼里涌出了淚花。
2009年,余家軍的“海島衛生站”被特批為定點門診,村民們在這看病能進行新農合報銷了。村民方便了,余家軍卻更辛苦了。除了看病,他還要時不時替病人到縣城辦醫保、報銷醫藥費。 2013年10月,村民翟玉云來衛生站量血壓,通過臨床診斷,余家軍判斷其可能患上了腦病。他幫著聯系六安大醫院的醫生,又陪著翟玉云去六安檢查。翟玉云果然被確診為腦瘤,留在六安住院。而余家軍則馬不停蹄地趕回縣城梅山鎮,替翟玉云辦理了慢性病等手續——這樣可以提高住院的報銷比例。 “村民們不了解政策,我麻煩一點,累一點,但能夠幫他們一點,心里好受些。在島上留守的大多是老人,我就是他們的兒子。 ”余家軍說。
余家軍還給病人墊付藥錢。在記者的一再要求下,余家軍才不情愿地拿出了一沓厚厚的門診清單,記著看病村民的名字、時間、各種藥品及金額。記者粗略翻一下,最早的欠條還是2002年的,金額少的三五元,最多的一張卻是一千多元,總共有1萬多元。余家軍說:“都是鄉里鄉親,有的是他們忘了,有的是家里有特別的困難,哪好意思去要! ”可1萬多元,對余家軍來說,可是個大數目。麻埠鎮衛生院院長黃長安對記者說,按照相關規定,國家一年撥付給余家軍的衛生管理費也就是1萬元都不到,現在藥品是零差價,余家軍不能加一分錢的價。
赤子心
——無力回天,不能挽回生命,讓他愧疚;不能更好照顧家庭,讓他愧疚;村民們的愛戴和挽留,也讓他愧疚。這份愧疚,源于他那顆質樸透明的赤子之心
1993年,16歲的余家軍在六安跟隨一名老中醫學習醫術,三年后又進入六安衛校學習西醫。 1998年畢業后,本可以選擇更好的工作,但父親去世時的囑托,讓他改變了想法。那時候,齊山村沒有駐村的村醫,村民看病要坐一個多小時船到鎮上衛生院。余家軍和新婚不久的妻子吳起嬌回到了村里,筑起了水庫深處孤島上的家,開始了鄉村醫生生涯。
剛回來不久的一天,余家軍接到了一個緊急電話,村里有個婦女服農藥自殺,生命垂危。年輕的余家軍趕緊駕舟,上岸后飛奔到現場。 “醫生來了”,旁邊人一句話,讓這位服藥的婦女輕輕地眨動一下眼睛,那是一種求生的眼神。余家軍說,這個眼神,一輩子都難忘懷。手里沒有急救藥,余家軍一邊作簡單處理,一邊聯系島上的貨船,將病人送往鎮上的衛生院,水路漫漫,等病人送上岸時,已無力回天。
“作為一個醫生,不能挽救生命,永遠有種愧疚擱在心里。 ”余家軍難受地說。
余家軍的女兒余冉13歲了,兒子余顯武6歲了。別人家的孩子上幼兒園有小伙伴玩,兩個孩子小時候只有在船上自己玩。 “冉冉小的時候,看爸爸天天在外面忙,偷偷問:‘爸爸是不是不喜歡我’,我聽了真是難受。 ”吳起嬌回憶道。兩個孩子送到鎮上讀書,吳起嬌不得已到鎮上租房,照顧兩個孩子生活。職責在身的余家軍,只能常年守在孤島上,星期天也不能照顧他們。看到島上其他年輕人陸續遷出小島,看到其他鄉親蓋起的新房子、人家孩子穿的新衣服,吳起嬌有時只有默默擦淚。可是丈夫放不下島上的鄉親,舍不下船上的衛生站,她只能隨著丈夫堅守。
“我沒辦法,妻子現在理解我,希望孩子們長大后也會理解我。 ”余家軍說。
15年來,余家軍不是沒機會走出這個小島。兩年前,在揚州經營電腦印花廠的內弟打電話來,希望余家軍夫妻倆去幫忙,一個月給他5000多元工資。夫妻倆動心了。得知余家軍可能要離開村子,村民們著急了,三天兩頭給余家軍打電話,隔三差五到船上衛生院打個轉。看到村民這份擔心,余家軍夫妻倆回絕了邀請——他們割舍不下這份濃濃的鄉情。
余家軍給病人看病從來不收上門費,只收個藥錢,久而久之,村民每次請余家軍看病,都送點家里的土產,幾棵白菜,兩個蘿卜,禮輕情意重。“前幾天村里老肖還給我扛來了一麻袋大白菜,他自己種的。我家這些年被鄉親們關照,從來不用買菜。采茶時節,鄉親們盡管都忙,但都主動來幫忙。”余家軍說,“鄉親們對我這么好,我不能走,如果一走,那也是永遠愧疚啊。 ”(張大鵬 袁 野)
·短評·
敬業的人生最美麗
15年小船上的堅守,余家軍詮釋了一名鄉村醫生的職業道德風范。敬業的人生最美麗。余家軍的職業生涯,煥發出令人敬仰、感銘的耀眼光亮。
一名普通村醫,卻沒有一刻忘卻沉甸甸的責任,以一顆醫者仁心,矢志不渝守護老百姓的安康。透過余家軍,我們看到在看似浮躁、功利的社會環境里,依然有很多胼手胝足、夙興夜寐的普通人,用實踐的德行,行動的力量,守護著向上向善的社會核心價值,從而為商品大潮裹挾下的一些迷茫人群,提供了清晰的精神坐標和強大的心靈支撐。偉大與高尚,來自日常細行的積累和沉淀,他們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默默踐行者。向他們學習,各行各業多一點職業操守和職業能力的培養和錘煉,多一點敬業愛民、無私奉獻,就會少很多假大空,少很多庸懶散,我們的人生會更充實,事業會更興旺,社會會更和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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